长期大量饮用高氟砖茶可导致人体内摄入过量氟，从而引起以牙齿、骨骼损害为主的一种全身性慢性蓄积性中毒——饮茶型地氟病，该类型氟中毒病区主要分布在西藏、四川、青海、甘肃、内蒙古、宁夏、新疆等有长期饮用砖茶习惯的地区。近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印发《饮茶型地氟病健康教育核心信息》，旨在进一步加强饮茶型地氟病流行区健康教育，提高病区群众健康意识，引导群众购买饮用含氟量合格（小于或等于300毫克∕公斤）的低氟砖茶，有效降低病区百姓氟摄入量水平，从源头上保护好自身的牙齿和骨骼。

10月15日，记者就此专访了中华医学会地方病学分会主任委员、全国地方病防治专家咨询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哈尔滨医科大学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地氟病防治研究所所长高彦辉教授，他从事地方病防治研究工作20余年，在地方性氟中毒、地方性砷中毒防治研究领域成绩卓著，曾亲自到西藏昌都地区开展饮茶型地氟病现场调研工作。高彦辉对饮茶型地氟病进行了科普解读，并提醒嗜好砖茶的朋友注意要饮用低氟砖茶，这样有助于避免氟中毒。

高彦辉教授 （受访者供图）

地球上最古老的疾病之一

地方性氟中毒（简称地氟病）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疾病之一。1976年，我国著名考古学家贾兰坡在山西阳高县许家窑村发现了10万年以前旧石器时期的人类牙齿化石中有典型的氟斑牙；魏晋时代（公元223-262年），嵇康在他的《养生论》中也有“齿居晋而黄，谓枣故也”的记载。其实嵇康冤枉大枣了，“居晋而齿黄”不是因为枣吃多了，而是因为山西大部分地区水氟含量比较高，酿成了氟斑牙的流行。同样，远在东北地区的黑龙江也流传着“三肇加安达，一口大黄牙”的说法，这都是因为这些地方水中氟含量高，致使氟斑牙随处可见。建国之前，人们对本病的认识还仅停留在饮水型氟中毒方面，直到上世纪80年代，专家才先后在我国确定了燃煤污染型和饮茶型地氟病的存在，由此把地氟病视为一种地球化学性疾病。

高彦辉教授在西藏昌都地区开展饮茶型地氟病现场调研。（受访者供图）

高彦辉教授他介绍说，氟的原子量为18.998，为元素周期表中第9号元素，属第2周期第Ⅶ类主族卤元素。作为所有元素中负电性最强的一个元素，氟具有很强的氧化能力，其化学性质极为活泼，能够从化合物中置换出其他卤族元素，在高温下几乎能与所有元素发生作用。同时，绝大多数的无机氟化物都能溶于水且有较高的熔点和沸点。因此，氟的化学地理迁移能力极强，广泛存在于岩石、土壤、水、空气和动物体内，易被人体获得。

而巧合的是，茶树恰恰是一种能够高度富集和凝聚氟的植物，在相似生长环境下，茶叶含氟量远高于其他植物。砖茶是用老茶叶、茶茎，有时还配以茶末经发酵压制而成的外形像砖一样的块状茶，含氟量一般在500-800毫克/公斤，高者达1000毫克/公斤以上。高彦辉教授解释说，砖茶是边疆地区居民的生活必需品，病区居民习惯煮茶喝，有时还要加入酥油或奶等，酥油茶和奶茶是边疆民族极具代表性的饮品。居民年砖茶消耗量一般为几公斤，多者达十几公斤甚至几十公斤。

摄氟过多有损牙齿和骨骼

按国家卫生行业标准《人群总摄氟量》规定，不同年龄人群的每日总氟摄入量的上限值8周岁-16周岁为2.4毫克；大于16周岁为3.5毫克。在《砖茶含氟量标准》中，规定每1公斤砖茶允许含氟量≤300毫克/公斤。在《中国居民膳食营养素参考摄入量2013年版》中的《人体总摄氟量》中，也规定了不同年龄人群的每日总摄氟量的上限值，如7岁儿童为1.0毫克/天，18岁以上为3.5毫克/天。高彦辉所长介绍，一旦摄入过量的氟，就会引起氟中毒，轻者表现为氟斑牙，重者则患上氟骨症。

高彦辉教授在西藏昌都地区开展饮茶型地氟病现场调查。（受访者供图）

这其中，氟斑牙病人的牙齿釉面呈现白垩色的条纹或斑块，伴有难看的黄棕色或棕黑色，也可因釉质缺损而在釉面产生凹坑。氟斑牙是氟中毒的主要临床表现之一，是反映氟中毒最敏感和特异的指标。氟斑牙发生后终生不退，轻者影响外观和美容，重者造成咀嚼及消化功能下降。而氟骨症是以颈、腰和四肢大关节疼痛、肢体运动功能障碍为主要表现的慢性代谢性骨病，严重者肘关节僵硬变形，活动极度受限，脊柱弯曲使身体呈C字形，睡觉不能平躺，劳动能力显著降低或丧失、生活不能自理，乃至瘫痪。

改变饮茶习惯远离氟中毒

高彦辉教授介绍，我国饮茶型地氟病首先是1983年在四川省阿坝州壤塘县发现的，当地牧民氟斑牙检出率较高，主要原因是因为大量饮用砖茶。20世纪80年代初至90年代末，一些局部现况调查确认了四川、新疆、内蒙、甘肃、青海、宁夏和西藏等省份存在有饮茶型地氟病。2006年底，中央财政安排专项资金，在8个省区开展了大范围的饮茶型地氟病流行现况调查，发现全国饮茶型地氟病病区涉及7个省份，共有316个县，覆盖3246个乡镇，病区县人口3100余万人。全部病区人口中，少数民族主要以藏族和蒙古族为多。

在对上述地区的分层抽样调查结果显示，8-12岁儿童平均氟斑牙检出率为20.53%，氟斑牙指数为0.44；成人平均氟斑牙检出率为24.57%，氟斑牙指数为0.54；成人平均中度及以上临床氟骨症检出率为12.55%，X线氟骨症检出率为32.09%。2016年《全国地方病防治“十二五”规划》中期考核评估显示，7个省份饮茶型地氟病病区有所缩小，涉及232个县、2192个乡、13229个村，受威胁人口约1310万。这些数字提示，地氟病防控形势仍然严峻，任重道远。

需要说明的是，饮茶型地氟病既是一种地球化学性疾病，也属于典型的生活习惯病，主要是由于病区居民有大量饮用高氟砖茶的习俗。而一般人群喝茶，茶叶的氟含量相对较低，饮用量也不是很大，所以不会引发地氟病。高彦辉教授提醒，饮茶型地氟病最有效的干预措施是不要购买未获得食品生产许可、无标签标识以及来源不明的砖茶。另外，要养成正确的饮茶方式，建议第1-2泡茶汤只作冲洗茶叶，而不要饮用，这样能明显减少人体对氟的摄入。

此外，泡茶适宜边泡边喝，不适宜用大杯长时间闷泡。高彦辉还告诫说：不喝浓茶、长时间煮沸的茶和浸泡时间过长的茶。尤其在熬煮砖茶的时候不可以放碱，因为在碱性条件下，茶叶中氟的溶出效率更高。